葡萄酒大师邢威:还有很多游戏等着我去玩儿呢
2024年8月23日,来自葡萄酒大师协会的一通电话通知邢威,他的葡萄酒大师考试的最后一阶段,即论文部分已经顺利通过。邢威正式成为继朱简MW、刘琳MW后的中国第三位葡萄酒大师,也是至今为止,亚洲最年轻的葡萄酒大师。
从2014年开始教学,那时候,24岁的邢威给自己起了名字“老邢”,想要通过听起来显老的名字配上扎实的课程知识来服众。如今,没有人会再质疑他的能力与专业,他的大师班也是座无虚席,早早地就会被报满。
葡萄酒让邢威找到了求知的感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不觉得自己有多爱喝葡萄酒,反而是对葡萄酒知识的好奇心推动他一路学习,直到成为葡萄酒大师。也正因如此,有时候,他或许对学生有些“傲慢”。因为他认为知识是求来的,不应该是老师天天催着学生去学习。
7年时间考取葡萄酒大师,在这个过程中经历的种种,让他意识到了葡萄酒行业内每一项工作背后的艰辛,也让他对这个行业理解得更加深刻和全面。如果说,曾经他对于葡萄酒大师这个称号有过一定的虚荣心,那么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已经改变了想法——“这只是一个考试,通过了并不意味着你就真的配得上‘大师’这个名字。学习是一个不断进行的过程,没有终点”。
在采访的间隙,我和邢威聊了聊他最近在玩的游戏。他从包里掏出了游戏机,给我展示不同游戏的累计时间。老头环、霍格沃兹之遗、塞尔达……热门游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我问他现在喝酒的频率有多高,他说也就一周一两次,频率比葡萄酒爱好者都低,而且能不去的酒局就尽量不去。“从官方的角度来说,是为了带孩子。不官方地说,还有很多游戏等着我去玩呢。”
以下内容是邢威MW的讲述——
真的成了老邢,想改也改不了了
大家都叫我老邢,这其实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葡萄酒讲师,那时候我24岁。24岁的时候就站在讲台上,面对的几乎都是比我大十几二十多岁的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小子站在台上,你怎么让下面的人愿意听你讲?
当时的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半个小时内,我就征服下面的听众。这是种有“很强的好胜心”的状态,就是我一定要通过课程前30分钟讲的东西让来听课的人知道:站在台面上的这个人不简单,他讲的东西你是得学的,从而消除这种年龄的质疑。我也需要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一点,所以我不仅在穿着打扮上显得成熟稳重,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老邢。这样,大家也会觉得我可能年纪挺大的。
现在,我已经真的成了老邢,想改也改不了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不再表现出这种质疑了,所以我也就不需要在课程一开始就那么激动地去证明什么。讲课的方式变得更加循序渐进。
近几年,我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一个朋友提醒我,可能是因为我自己(之前)考不到大师,加上创业经历,所以我看问题总是比较带有批判性思维,就是比较犀利。有时候在讲课的时候,我会皱着眉头,眼神里头露出凶光,好像在说你怎么能这都不知道呢。后来我被提醒说,大家在下面坐着会觉得不舒服,会怕你。所以我又注意,在讲课的时候,眼神和状态要松弛一些。毕竟底下的都是刚刚接触葡萄酒的朋友,你不能上来就要求他们把这个复杂的葡萄酒世界一下子就理解得像你那么深刻。
其实说得不要脸一点,就是越来越从一个宣讲者往一个导师的角度去转变。
知识是求来的,
怎么能是老师天天催着学生去学习呢?
和葡萄酒结缘这件事,我的故事可能和很多人不太一样。首先,我并没有遇到一款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酒,也没有一款喝了之后就爱上,决定要进入葡萄酒行业的酒,更没有一款喝了之后,就毅然放弃百万年薪,决定要投身这一行的酒。如果非要说有哪款酒特别有意义,其实就是一瓶很普通的超级波尔多,这件事发生在2012年,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
那时候,我觉得作为一个大学生,喝酒是件好事,毕竟18岁了,可以合法喝酒了。所以我开始像大人一样喝白酒,参加学生活动,活动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动后的庆功宴上一定要喝酒。
几次喝到吐之后,我开始反思,这样喝酒好像有点蠢,没有什么意义。
有一次,我阴差阳错地买了一瓶超级波尔多葡萄酒。买回来后,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开瓶,于是上网搜索开瓶方法,无意间搜到了“品酒师”这个词,发现了原来葡萄酒还有课程,甚至还有一个一级级往上走的体系。
当时,这个体系对我很有吸引力,尤其是我对考研有些逆反心理,看到有这样一个不需要通过考研,可以一点点学习的东西,我非常感兴趣。就因为这瓶酒,我开始学习葡萄酒,并一直保持对葡萄酒的好奇和求知欲,走到了今天。
所以说,你要问我有多爱葡萄酒?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爱葡萄酒,反而是一种对葡萄酒知识的好奇,推动我一路学习下来。
现在就是走不掉了,别的咱也不会啊。开个玩笑,我就是想要有始有终。其实说实话,考葡萄酒大师是我的初心。跟很多人学了二级、三级,再学四级,然后再考虑要不要考葡萄酒大师的这个心路过程不太一样的是,我进入这个行业的初心就是想考葡萄酒大师。所以我可能没有那么的功利,或者我压根没有想过,等我成为大师之后我就要干什么。
我学习葡萄酒大师本身这个目的就很单纯,就是想成为他。
为什么想成为葡萄酒大师?
就是对知识的好奇,我在葡萄酒这件事情上找到了求知的感觉。说实话,在我们的父辈那里,我听说过一些故事,类似于当年知识比较匮乏的时候,所以他们上学的时候要去图书馆求知若渴,上山下乡的时候,身上抱几本书,翻了好几遍。我们哪有这种经历?我们有电脑,我们有手机,我们想获得什么都很轻而易举。所以我从来没有过求知的感觉。
在葡萄酒这件事情上,让我有了求知的感觉。我发现葡萄酒的知识是很难获得的。在10年前,葡萄酒知识并没有那么普及,也没有那么多的书。可以说这一路走来,无论是学葡萄酒的初级知识,还是当年去考四级,还是考葡萄酒大师,我一直有种感觉就是:知识是求来的。
所以我现在有时候有点傲慢。在我培训四级学生和葡萄酒大师的学生的时候,我有时候对他们爱答不理的,会刻意跟他们保持一点距离。我认为,不应该是我求着你来上我的课吧,而是你应该求着我来教你才对。知识是求来的,怎么能是老师天天催着学生去学呢?
到某个时候你要有这种身份的转变,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一路过来的。
葡萄酒行业所面临的最大的挑战,
是从业人员的傲慢与偏见
葡萄酒大师的学习过程没那么神秘,首先,你需要“入学”,我把它叫做入学,但我要强调的是,葡萄酒大师机构从来不是一个教育机构,更像是一个精英俱乐部。所以,这个入学过程包括两部分:一是申请,二是考试。考试是为了检验你的基础水平,而申请则是要展示你的动机,你对俱乐部的向往,以及你能为俱乐部带来什么,俱乐部又能如何帮助你。你需要清楚地表达这些,让他们判断你是否适合加入葡萄酒大师这个组织。
这里给大家提个醒,如果你对葡萄酒大师感兴趣,不要把它当成一个学校来申请,而要把它当成一个组织机构来对待。通过入学考试后,你将进入第一阶段,就是在一年的学习后有一个简单的考试,相当于预科,看看你是否了解学习考试的流程以及你的学习情况。
然后你会进入第二阶段,这是葡萄酒大师的重头戏,包括两个科目:盲品和理论。大多数人可能无法一次性通过所有考试,但如果你一次通过了理论或盲品,那就记作通过了,下次只需要补考。
如果你通过了第二阶段,你就来到了最终的第三阶段,需要写一篇研究论文,这篇论文接近研究生水平。这篇论文在格式和形式上非常学术,不允许有任何投机取巧。论文我写了三年,因为我一开始太轻视它了,没有把它当成一个严肃的事情来处理,后来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从2017年报名到2024年成为葡萄酒大师,中间经历了7年。想象一下,如果7年前我选择了学习火箭发射技术,现在我可能都有资格去航天局应聘了。
回想考试过程中,有趣的故事还挺多的。讲一个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经历吧。那是我第一次参加葡萄酒大师第二阶段的考试,2019年,我盲品过了,但是理论没过。理论没过的原因很有意思,其中第五张卷子是实时评论,里面有一道题,题目是:请你讨论一下当今葡萄酒世界所面临的最大的挑战是什么,以及如何去应对。
正常人的思路可能会讨论气候变化、干旱、山火、生物多样性的减少、品种的减少这类话题。但我当时选择的是:葡萄酒行业所面临的最大的挑战是从业人员的傲慢与偏见。我在答案里按照格式分了六七段,把种葡萄的、酿酒的、卖酒的、教书的,行业里的每一个角色都挨个批评了一遍。写完之后我感觉很爽,当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挂了,没过。
当时可能也是年轻气盛吧,现在我就温温和和的,看谁都是一副笑脸。
我们称之为“大师”的考试,
和中国人真正意义上的大师仍有区别
在2020年之前,我内心深处确实有一种想法,如果那时候我成为了葡萄酒大师,我将是亚洲最年轻的葡萄酒大师,这种虚荣心肯定还是有的。但是经过这几年,无论是考试上的不顺利,还是生活上的一些经历,我已经不再去想这个称号的事情了。
首先,年轻并不一定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而且我现在也不再年轻了。其次,我觉得这种虚名其实是没有意义的。我们称之为“大师”的考试,其实和我们中国人传统概念中的真正意义上的大师是有区别的。葡萄酒大师只是一个考试,通过了并不意味着你就真的配得上“大师”这个名字。学习是一个不断进行的过程。
最近这几年,无论是写论文还是因为社会情况导致我的考试受到一些阻碍,我发现这些对我来说都不一定是坏事。每一年,我觉得我都比前一年多了一些认知。特别是这些年我自己也尝试做一些事情,虽然不一定都很顺利,但这种get your hands dirty,亲自动手、接地气之后所学习到的东西,是书本里学不到的。
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葡萄酒讲师,一直讲到了2018年。那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我不能只是一直当个讲师。我对葡萄酒行业的真实情况知之甚少,只知道书本上的知识,或者是我去各个产区、酒庄时别人展示给我看的东西。但是,当我真正开始从事与葡萄酒相关的工作,比如开店、做短视频、线上教育等,虽然这些事情并不都一帆风顺,但通过这些经历,我意识到了每一项工作背后的艰辛。
这些艰辛是我以前可能看不到的,而且每个人在这个行业中所遭遇的事情,以及为了处理这些问题所做的可能并不那么光彩的事情,这些都是不会写在纸面上,也不一定会在公开场合谈论的。但是,它们是实实在在、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通过这些经历,我对葡萄酒行业的理解更加深刻,也更加全面。
老实说,我没有想过成为MW之后该怎么庆祝,可能因为被磨得没有特别明确的想法了。事实上,考取葡萄酒大师这个目标,一直是我挂在嘴边的理由,我已经用了这么多年。说实话,我曾经经历过很多情绪低落的时候,有过犹豫要不要再考,或者想着赶紧考完就算了的情况。
我记得在2022年前后,我经常说一句话,后来被朋友批评了,不让我再说。当时别人问我考完葡萄酒大师之后有什么计划,我说过:我考完葡萄酒大师的那一天,就是我退出葡萄酒行业的那一天。我那朋友就说:不要再讲这种话了。即使你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或者心里非常不爽,但是可能还是有一些年轻人把你当作榜样,或者还是有人挺欣赏你的。如果你总是说这种消极的话,会让那些人对这个行业感到更大的失落,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尽管我们都看到了这些年来这个行业遇到的各种问题,但我们应该至少在言辞中展现出更多积极的一面,而不是消极的一面。
那段在夕阳下奔跑的日子
我现在喝酒的频率可能比很多葡萄酒爱好者要低一些,一周一次或两次。我并不会经常参加酒局、酒展或者类似的活动。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开始有些社恐。从官方的角度来说,是为了带孩子。不官方地说,还有很多游戏等着我去玩呢。
其实我也不是一直这样。在2015年前后,我在龙凤的时候,和当时的讲师刘畅,以及一个朋友青青,大家都是同一个办公室的。我们几乎每天的生活节奏是这样的:下班后去楼下吃饭,每个人带一瓶酒,一个晚上起码要喝个两三瓶。
那时候,我们和很多进口商都很熟,所以200块钱以下的酒,我几乎都喝遍了。喝完酒回去就会犯困,困了我会先睡一觉,大概从晚上9点钟睡到11点或12点。醒来后,我开始写四级笔记。所以我的四级笔记基本都是在晚上12点到凌晨3点间写出来的。
那段时间,我过着喝酒、睡觉、再起来学习的生活状态。但是我还没有孩子,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怎么说呢,青葱岁月谁都有,我们都曾有过在夕阳下的奔跑,那也是我逝去的青春。
文、编 | Estela
图片 | 来源于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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