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千帆驶过而不停
凌晨五点半,没有一丝的光,地平线消失在东方。身边的女人骂骂咧咧地揉着眼睛推我起床。这是平均海拔1000多米的格雷梅,亚洲大陆的最西端。岩洞里香艳温暖,一推开门,气温只有五六摄氏度。这种温差就像在隐喻这个国家:一半是凛冽的寒冬,另一半是驱赶黑暗的美丽星月。但没有什么能阻碍人们对这个国家的爱,一如没有人会无视她的“呼愁”。
世界的中心
“我听说土耳其不安全啊!”“的确是这样,那儿的仗打了应该有4000年了。”喝完瓶子里最后一口二锅头,我幽幽地回应道。
从圣经时代开始,作为亚欧大陆重要的十字路口,土耳其就是好战者的必争之地,就连今天的土耳其国旗都在向鲜血和胜利致敬。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在地平线上独自屹立了一千年。不难想象,在中世纪,如果人们登上大教堂的屋顶,就能鸟瞰整个“环水之城”—伊斯坦布尔。站在这里,人们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君士坦丁堡曾经立志要统治世界,哪怕代价是百万的苍生。1453年5月,奥斯曼帝国的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终于登上了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屋顶。就是这一天宣告了一个帝国的终结,也使得伊斯兰教的预言成真:穆罕默德二世于“真主之灵升上第四层天堂”时登上大教堂屋顶。此时的伊斯坦布尔哀鸿遍野,末代皇帝也在大屠杀中丧生,但当夜幕即将降临只是,召唤穆斯林祈祷的呼声开始蔓延,渐渐地盖过了城市里呼天抢地的哀号,这一天,在土耳其,伊斯兰的皇朝粉墨登场。
这群来自亚洲腹地的游牧部落如今成为了土耳其的新主人,登上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穆罕默德二世也顺利地成为了伊斯兰帝国反击战的最高统帅。实际上,自罗马帝国以来,还没有任何人拥有足够的资源,能够雄霸整个地中海,但穆罕默德二世下定决心,要实现 “一个帝国、一个信仰、一个君主”的目标。此后的一个多世纪,欧洲史上最激烈最混乱的斗争就在这里上演,这是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争夺世界中心的斗争,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较量。虽然斗争的方式从冷兵器过渡到了火器。但主题却不曾改变—究竟哪里才是伊斯兰世界和基督教世界的精神边界。
终于到19世纪,近代化欧洲的崛起终于冲击了奥斯曼帝国的分裂。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土耳其战败。直至凯末尔领导起义,建立了今天的土耳其共和国,奥斯曼帝国才从历史的舞台中退出。
虽然枪声偶尔还会在这片土地上回荡,但硝烟一旦散去,这个欧亚的十字路口马上就会恢复自己的繁华。只是每当夜幕降临在伊斯坦布尔,宣礼塔唱经的声音弥漫在海峡两岸的时候,你会被一股莫名的忧伤所包围。
奇幻之国
好在战争不是土耳其的全部,记得奥尔罕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回忆》有这么一个小故事:一天夜里,一艘满载货物的帆船经过博斯普鲁斯海峡,也不知道是不是船长喝多了,帆船失控撞向了岸边一户人家的宅子,船头在冲进了二楼的客厅,在宅子的主人的画像前停了下来。每次想起这个画面,总是会毫无缘由地笑起来。
儿时的帕慕克应该就住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边上,他记得儿时坐在祖母对面,能看到海峡上船只的探照灯穿透他家窗帘,他重复开关客厅的灯,像在跟船只对话。所以在他回忆里伊斯坦布尔是失败、毁灭、伤感和贫困,唯独博斯普鲁斯在咏叹生命、欢乐和幸福。如今,相同的是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两岸,欧洲和亚洲,南北连接着的是黑海和地中海。不同的是昔日两岸的防御工事只能依稀看到轮廓,剩下的被草地树林和高楼小屋占领,烘托着那座忧郁蓝色清真寺和圣索菲亚大教堂。
抵达伊斯坦布尔之前,某个欧洲的汽车品牌,在这座城市举行了旗下车型的全球上市发布会。车型在译音中有连线的意思,据说这也是为什么会在欧亚大陆的海峡中心发布新车。手动挡的这款“连线”牌汽车,只有1.3升的排量。得益于现在土耳其人民对秩序的珍惜,小汽车竟然跑出了时速180公里的纪录,这是认知里不可能的事。
从伊斯坦布尔出发,横渡达达尼尔海峡到特洛伊,就能看到传说中的那匹硕大的木马,当然,这是复制品,从马肚子里钻进去,横竖每层容纳不足十人。但故事听得多了,对公元前1100多年那场兵力达十万人木马屠城也就不太愿意去质疑了。如今,我们几个小伙伴挤在这台小车里,目标就是找回土耳其历史中的那一缕“呼愁”。
酒并非是罪恶之水
从棉花堡到费特希耶只花了四个小时。虽然是双向两车道的夜路,但我们经常被时速140公里以上的其他小车呼啸超车,按理来说,土耳其的节奏应该并不快才对。以中国人的标准来看,费特希耶只是个依山傍水的小镇,它的声名远不及死海那么远播。这个死海和以色列的那个不同,它在地中海的一个海湾,海不扬波,平和和静谧,是欧洲中产最喜欢的一个度假胜地之一。
夜幕下的费特希耶,当地一对新人,请来自己的亲朋好友聚集在一个小广场上,落地的劣质大喇叭一会是主持人模糊不清的嗓音,一会是班卓琴一类的乐曲,没有复杂的仪式,大家一边交换着舞伴,一边喝着啤酒,在最后一个音符停止以前,婚礼就算是礼毕了。亲友不会散去,一如高潮总会在最后出现,广场上的路人不断地被邀请到“舞池”,直到喝得天旋地转,夜深人静,大家才会慢慢散去。
这个伊斯兰国家对于酒的感情实际上是令人迷惑的。虽然是一个穆斯林国家,但穆斯林的男丁在一战和二战期间,都在前线捍卫自己的哈里发政权,虽然最后哈里发还是被推翻了,土耳其在国际上成为了非穆斯林的世俗共和国,此后便是有着穆斯林名字的非穆斯林统治者对土耳其进行者漫长的宗教改革。
所以现在的土耳其,酒并非是罪恶之水。不过自古以来酒在土耳其就生活在有酒有肉的世界里,希腊神话中的酒神狄俄尼修斯就诞生在土耳其的安纳托利亚,古代的安纳托利亚有一座基督教的早期重镇以佛所,《圣经》中保罗以此为基地,写下了以佛所书给以佛所的基督徒。今天,以佛所成为了土耳其最负盛名的啤酒品牌之一。
在死海出海游玩的那一天里,甲板上长满胸毛的壮汉和穿着比基尼的少女,几乎人手一瓶以佛所。每当游船靠岸,他们便从二层的甲板上一跃而下,扎进碧蓝的地中海。船长说,死海里面有一个礁石堆,和正常的海水温度相比,那里会特别冷,但正是因为如此,被低温刺激的男性则会更有男人气概。反正人们争相往海里跳也是从那片礁石堆出来后发生的事。
土耳其浴vs广州马杀鸡
番红花城的老建筑都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特别是老城区,哪怕是传统的生活方式。
老城区的鄂图曼时期的房屋和建筑,包括私人博物馆、清真寺、墓园、喷泉、土耳其浴、钟塔、日晷以及数以百计的房屋,后人依旧在这些房屋里经营着祖传的秘方,旧货店却散发着17世纪的风韵。
这里在17世纪时期是番红花的贸易以及种植中心,此外,黑海沿线的贸易运输,番红花城也是必经的落脚点,贸易带来了金钱,因此18、19世纪,不计其数的豪宅出现在这个小镇上。当然,这个城市的历史更早一些,早到孕育出古希腊神话故事的年代。这么来看,一旦一个地方不涉及宗教或者政治,历史的风貌便更容易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决定在番红花城体验正宗的土耳其浴,据闻浴场就在小镇的中心。得益于悠久的贸易史,番红花城的普通商人在生意场上都做的如鱼得水,甚至很多人都参加过中国广州的商品交易会。当他们知道我们来自广州的时候,年轻小伙子脸上就会挂上灿烂的笑容:“Guangzhou?Dongguan?Good!”
我们便赶紧乘着这个机会打听土耳其浴。小伙子倒也很坦白:“Turkey massage expensive and no good. Guangzhou massage is good,very good! Don’t try Turkey massage!Trust me 朋友!”以这种方式作对比,对我们的确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实际上土耳其浴无非是先桑拿,后洗澡然后按摩的流程,尽管土耳其的浴池是圣洁之地。但这简单的几步下来,一来需要消耗数个小时,二来便是数十美元的代价。
后来这笔钱成了我们横渡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船票。
地球上最像月球的地方
格雷梅的神奇很难表达,现在人们更多地称其为卡帕多西亚。这里被美国《国家地理》评为地球十大美景之一,是地球上最适合乘坐热气球的地方之一,是地球最像月球的地方。这都归功于这里有不计其数地斑点岩层。这些奇特的岩石构造,一方面具有童话色彩,另一方面有隐蔽性。因此躲避罗马迫害的基督教徒聚集在此,公元4世纪时,又有一些僧侣迁徙到此。
而当地人了先后躲避赫梯、高卢、希腊、马其顿、罗马、帕提亚和蒙古人的战乱和宗教迫害,不得不利用斑点岩层的特殊构造,一点一滴地开凿出规模庞大的地下城。其中德林库尤地下城深达55米,分为8层,规模达到2500平方米,九曲十八弯的坑道通常只有一米高,但却完整地分布着住宅区、教堂、洗礼室、学校和军械库。整个地下城可以容纳1.5万人生活。重要的是,他们世世代代都保守着这地下世界的秘密。直到今天,岩洞仍旧是人类在这片土地的主要居所,只不过现在的岩洞都在地表上凿建。
和瑰丽但却冰冷的清晨相比,岩洞里的大床就像是我的整个世界。身边的女人一边叮嘱要多带几只镜头,一边用力地拍打同伴的房门,已经能听到柴油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了。控制热气球的白胡子大叔穿着笔挺的飞行衬衫,曾经他是个飞行员。他焦急又有耐心地催促着我们赶紧爬进篮子里。现在,他的敌人是时间,他希望赶在太阳升起来以前,能让气球飞到足够的高度,一如之前对我们的承诺。
此时的天空微微泛红,气球扯着篮子从峭壁边慢慢爬升。
身边的女人问:“你不是恐高吗?”
一低头,刚刚腾空的热气球上印着的笑脸正对着天空。(文、图_胡同 编_张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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